本文写于本科一年级,修改版获得香港中文大学深圳祥波书院百文呈祥第二季优秀奖
乙未八月之秋,百事告竣,念日日玩偈于键鼠之孽途,慵堕懒恶,愧于我弱冠青年之意气肝胆,遂从家慈之意,抱元亮怀良辰以孤往独爱丘山之性,释古之道徒披发而行吟之情愫,访迹寻幽于酷野山林,驾游于资源之八角奇寨,休憩事也。
是日也,熙天耀日,彩彻区明,惠风煦育。欣逢山川林岫之秀美,诗兴盎然,始信陈毅之言:“江似青罗带,山如碧玉簪”。行道迟迟,峰回路转,亦不乏湖光山色。载笑载言,得不尽兴乎!咏叹我八桂大地之天工造物,有感而记之。
予观夫丹霞之魂,赤峰壁立,午后垂光,景星庆云。北通新宁,南临资源,蓄异草,衔怪石,千峰竞秀,登一枝而穷大千。
自寨南拾级而上,草虫喓喓,古树森立,不见晷景。俄而见日,已出崖上,临渊而眺,犹然天半。夫唯丹霞之峰,卓尔不群,圆融无锋。无千仞之坚壁,无雕琢之绝顶,草莽不生崖半,玲珑不见山冈。日月经天,历万载沧桑,涂水行地,沟壁崩坼,地势得以舒缓褶曲。诚此鬼神之功,尚存曲曲流形之美,浑然天成,大美不工。
傍山而下,缦缦栈道,萦回吞吐。抬望眼,苍鹰回环,造得超迈天章。既而出西峰,见龙脊,碑曰:黄山之奇,華山之险。俯瞰茫茫,心悸尤甚,又度其陡,须臾不敢下。
余尝游徽南之黄山,西岳之華山,皆以为绝。前者繁溪瀑,盛松石,又有垂天之云,若掠天之鹏。云蒸霞蔚,山岚突起,刹有罡风,树影婆娑,实有挥手万壑松之波澜纵横,恍若世外仙山。后者肃壁千仞,危崖如渊,杀气愕然,如临天险,仰之弥高。世有“黄山归来不看岳,五岳归来不看山”之颂,迁客骚人多会于此,载欣载奔,挥文洒墨,推崇备至。万姓黎民,莫不咸听,而趋之若鹜,誉之弥繁。由此盛名赫赫,骎骎乎凌于百岫之巅。
盛名之下,其实难副。黄山虽绝,能萃百山之美,不能彰其至致。丹霞虽鄙,无举世之赞,而有非常之观。然则隐没桂北,屈尊纡贵于南岭,颇有黄祖怒而弑祢衡,仲谋蔽而屈凤雏之痛。
呜呼!一言而为天下法,众人之蔽甚已!三千大千,穷毕生跻劳亦不能窥其一孔,安得禁锢自守,奚以此厚而薄彼邪?墨客游而不能穷百山,嬉者偏听而不能独断,不吝笔墨,提笔而挥:天下云云。殊不知绮罗玉绸,珠光宝气为美,褐衣白裳,荆钗布裙亦为美。山川锦绣,遍及华夏,但释汲桶,俯拾可得。涤除玄览,能无瑕乎?众人皆语,能不执乎?一方一净土,大隐隐于市,独此专断,不能穷其美。其真无美乎,其真不知美矣。
当是时也,余读《内经》,习拳技,昕夕不辍,于是又有所得。
人尝语我:“中医,诡诈诓人之术,空耗时日。功夫,蜷于擂台之下,夸夸其表,蛊惑愚民。”
对曰:“中医者,静水流深,筑基立楯,耗时日久,然固本培元,绝非泛漾之术。武术者,易人筋骨,先民古战场生存之法,青天大道,杀人如剪草,而非点数游戏之类。而侠以武犯禁,今人谬之,多不复存。莫能彰者,其因固非一端,又何诽之?”
“南华经曰,肩吾尝问连叔,其闻言藐姑射之山,有神人居焉,肌肤若冰雪,淖约若处子,不食五谷,吸风饮露,乘云气而御飞龙,游乎四海之外,以是狂而不信。连叔以之为然,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,聋者不辨钟鼓之声,此之谓也。岂唯形骸有聋盲哉?夫其知亦有之。”
“使佛陀转世,比丘共之,徙于野苑,今人知之乎?使孔丘轮回,兴以礼义,落破于市井,簸行于列国,今人知之乎?使庄周再生,蔾口苋肠,终老于山林,今人知之乎?而西学东渐,数典忘祖,生乎华夏而讥之,曰:封建逆学。是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,朝菌不知晦朔者,蟪蛄不知春秋者也。”
嗟夫!上士闻道,勤而行之;中士闻道,若存若亡;下士闻道,大笑之。大道青天不得出,琼琚玉叶同枯骨。浩荡古国,已为陈迹,下士盈天下耳。先人得道,炼之如云似梦。吾等晚辈,庸碌之至,空有丹心,余力不足。道之途远矣,而人之所罕至,愿得其术一以证道。如上夸夸其文,大而无物,惟有此志,永矢勿諼,赘言无益。
同游者,家严,家慈。时乙酉月庚寅时。